布拉每天都在开脑洞

佛系杂食爱混邪,搞CP就是要爽不接受指手画脚,墙头保质期平均三年,愿总能在下个圈相见。

【晓薛】义城食事 之 茨菇烧牛肉

警告:有残酷画面描写,以及致敬屠格涅夫。以及,BE预定


  义城的天色永远阴沉沉,义庄的厨房四处漏风,在深冬的寒风里,即使室内也十分寒冷。当灶下火烧起来,牛肉在锅内咕嘟嘟地冒着白气,一切都不同了。


  “阿洋,”一身白衣的晓星尘眼上裹着白色布带走进厨房,他把手里的小纸包放在灶台上,“你要的东西我带回来了。”


  “道长你来得正是时候!”薛洋接过纸包一下撕开,豪爽地抓出一把花椒丢进锅里,“牛肉就得配花椒。”夔州出身的小流氓除了糖之外,唯一坚持的就只有炖牛肉放花椒了。


  薛洋对于厨房的活计还算有两把刷子,虽然平时随遇而安,但讲究起来颇有点老饕风范,牛肉配花椒,鱼脍臇小虾,往往把在仙山上跟着辟谷的师父长大,只知素衣薄食的晓星尘弄得不知所措。


  在义城同住那三年,薛洋伤好后便再也忍不了晓星尘做的饭,霸占了厨房。在阿菁看来,坏东西只有一个优点就是做饭好吃,虽然口味偏甜,但比道长哥哥做的那什么鬼好吃多了。阿菁吃的最后一顿饭是宋岚找来的那天早晨,薛洋煮的醪糟汤圆,里面加了前一年秋天存下的桂花蜜,每人一个嫩嫩的卧鸡蛋。那天中午薛洋本计划做茄夹,他买了茄子、胡荽和一块猪肉,七分瘦三分肥,他打算加上些葱姜,细细地剁成肉臊。


  晓星尘的剑刺过来的时候,茄子滚了满地。


  后来晓星尘和阿菁都死了,每天晚上围着篝火聊天消食的活动变成了薛洋一人对着棺材自言自语。晓星尘死后的第二十三天,薛洋发疯时打翻了一个竹篾谷箕,霎时从疯癫中醒来。谷箕是晓星尘上个月某次围炉夜话时编的,里面摊着他生前晾的最后一批萝卜干。萝卜干晾的程度刚刚好,不软不硬脆脆的。薛洋把它们收起来,洗去浮灰,切成小丁拌上酱油,再淋上些芝麻油。他又起上火淘了米煮一锅糜子粥,习惯性地做了三人份,配着萝卜干慢条斯理地喝了一整天。


  喝完粥,薛洋已经把复活死人的各种邪术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只待一一验证。后路已断,唯有向前,不知前一个秋天他们一起存下的桂花蜜,和这年春天一起酿的梅子酒,还有秋初晓星尘晒的柿子饼和薛洋晾的小鱼干能不能撑到晓星尘复活。事实证明,就算薛洋再怎么省着吃,八年的时间也太长了,到最后,只剩下一颗发黑的糖。


  幸好薛洋成功了,但他忘记了自己是怎样成功的。他在米粥特有的香气中醒来,第一眼便看见了白衣蒙眼岁月凝滞了八年的道长。薛洋什么也没问,晓星尘什么也没说;晓星尘什么也没问,薛洋什么也没说。在这种心照不宣的沉默与客气中,他们和和气气地过了几个月。


  就在薛洋以为一切都好起来时,义庄来了个不速之客。这人黑衣蒙眼,除了黑色覆眼布带下面是一双完好的招子之外,和晓星尘一模一样。黑衣晓星尘总是避开白衣晓星尘出现,仿佛他俩一个是白昼一个是黑夜,参商不相见。


  黑衣晓星尘和白衣晓星尘一点也不一样,他总是很轻佻,笑嘻嘻地龇着牙对薛洋说:“不是你让我活着的吗?怎么把我忘了?”他比金光瑶还能说,斗起嘴来不依不饶,薛洋和他吵了没多久就饿了,后来也慢慢学会了无视这家伙。


  薛洋在厨房里忙得转来转去像只陀螺,晓星尘闲得转来转去也像只陀螺,他终于忍不住白吃美食的愧疚,带着惭色问:“阿洋,需要我帮忙吗?”他似乎知道自己在厨房里没什么用处,被薛洋摆摆手不耐烦地赶出去也就安心地在院子里洗起被单。


  他刚消失在厨房门外,黑衣晓星尘就从窗子跳了进来。“阿洋,我给你弄的牛肉不错吧,义泉正宗好水牛,刚断奶的,搜了四个村子才找到这么一只。”一边说,他一边向锅子伸出罪恶的手。


  “啪”的一声,薛洋用锅铲把偷吃的爪子抽了回去,“你少捣乱,我还有一桌子菜要做呢。”


  “一桌子菜!今天什么好日子呀?”黑衣晓星尘掏出两壶酒放在桌子上,“喏,你要的绛点灯,弄了一大桌菜该不会没请我吧?”


  “不是什么好日子,你躲好了别让他发现,我给你留着肉。”薛洋麻利地把茨菇洗干净,削去皮。


  “凭什么他就能在院子里吃肉,我就要躲躲藏藏?”黑衣晓星尘不怕热似的一屁股坐在灶台边,手指不耐烦地在红砖上敲打。


  “因为他是我的道长,你就只是个事故。”薛洋翻了个大白眼,麻利地把茨菇切成滚刀块。


  这些茨菇是他在义城附近的池塘里发现的,派了一具走尸从深秋一直盯到了腊月,耐心地等它们长到又大又肥才挖了回来。茨菇的味道微微发苦,按理说不该是薛洋喜欢的,但他莫名不排斥这种苦涩的味道,尤其和肉炖在一起。


  “太残忍了阿洋,”黑衣晓星尘语气里居然有些撒娇,“我是你搞出来的事故,你要对我负责!”


  “闭嘴!”薛洋烦躁地扬起菜刀,茨菇在刀下干脆利落裂成两半。他失去了复活晓星尘那几天的记忆,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把黑衣晓星尘弄出来的,只是听那家伙说在一个残缺的血阵中醒来,拥有自刎前的记忆,身边躺着昏迷却已是活人的晓星尘。


  薛洋低头用力把菜刀从菜板上拔出来之后,黑衣晓星尘忽然不见了。他对此习以为常,黑衣晓星尘身法极佳,行踪飘忽,拜这家伙所赐,晓星尘一直都没发现自己多了个黑衣孪生兄弟。


  “真的不要我帮忙吗?”晓星尘温柔的声音响起,他晾好了被单,又回到厨房。


  “道长,我怕你炸了厨房,明天咱们的饭就没着落啦。”薛洋露出小虎牙,甜腻腻地回答。


  白衣道长羞涩一笑,画面无比美好,“那我就在这看你做饭,陪你聊天。”


  “好呀,道长你想聊什么?”


  “你怎么会想要吃茨菇呢?我以为你不喜欢这种苦的东西。”


  “说起茨菇,我有个故事……”


  ……………………………………………………


  玄正四十七年,山南东道的万州府遭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雪灾,南浦镇里死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这人诨名老瘸子,不知家乡,不晓年纪,脸上沟壑堆垒,嘴里不清不楚。他门牙掉了说话漏风却偏爱遥想当年,半瓢酸酒,一把花生就能唠半天,说的无非是当年当团头时的风光。他也曾讨了个大屁股婆娘,生下个聪明伶俐的胖娃子,可惜一场时疫,妻亡子殁,自己也只剩一根好腿和半条残命。


  所谓团头,就是叫花子的领头人,花子讨来东西要孝敬团头,花子遇上雨雪无处乞讨,团头也要熬些薄粥让花子活命。老瘸子流落到南浦,虽然醉生梦死,仍好死不如赖活着,他重操旧业,捡了一帮没人要的流浪儿,大的给碗薄粥,小的给口米汤,撑下来的孩子就被赶到街上,能偷就偷,能要就要。薛洋就是这些孩子里的一个。老瘸子最喜欢薛洋,说他的眼睛像自家娃子,机灵。虽说讨不到东西时那顿打免不了,但薛洋没像其他孩子那样被逼着去偷,半夜时分也会偷偷地被塞一口糜子面的冷硬窝头。


  瘸老头带着孩子们在城外破庙里栖身,也算遮风挡雨,但头顶上的几片破瓦抵不过腹中饥饿。老瘸子夸口说他祖父曾在青州会仙楼当过大厨,山珍海味飞禽走兽都吃过见过,小孩子们被说得一个个眼冒绿光如同饿狼。老头儿的确有两把刷子,带着孩子们初秋摸青瓜,秋末摘菰瓜,初冬挖豆薯,腊月捞茨菇,虽说有上顿没下顿,但好在没饿死过人。


  雪花刚飘起来的时候,老瘸子正在破锅里熬一锅茨菇牛肉汤。说是牛肉,谁也不敢保证老头到底在里面放了什么,也许是从村里偷的鸡,也可能是在庙里逮的老鼠。汤面上飘着零星几个油花,孤儿们捧着破碗,眼巴巴地围着大锅。汤太薄,肉太少,油不够,茨菇泛着苦味,但孤儿们狼吞虎咽,用热腾腾的软糯茨菇浇熄胃中饿火。


  “小子们,慢点吃,别饿死鬼投胎似的,”老瘸子咳嗽着说,“老爹我对你们多好呀,汤里面加了花椒呢。这花椒可是我压箱底的好货,吃花椒防风寒,郎中只能干瞪眼。”


  对于富户而言,连日大雪意味着可以多穿几天新做的狐裘大氅;对小门小户来说,风雪让他们做事辛苦少赚钱,家里婆娘娃子可能有好些天要吃不到肉了;而对于又老又穷又病的老瘸子,雪灾是夺命符。


  无关紧要的老瘸子死了,给孩子们留下了半锅茨菇牛肉汤。来赈灾的不知哪个仙家的小少爷发现孩子们的时候,薛洋正把最后一点汤分给同伴。孩子们捧着汤一口一口地往肚子里吞,眼泪在他们脸上冻成霜。


  “世上怎会有你们这种人?心肠这么硬!”小少爷义愤填膺地瞪大了眼睛,“你们养父都死了,怎么还喝得下去汤?你们对他没有一点孺慕之情吗?”


  六岁的薛洋抬起头,胃里的火和心里的火烧得很旺,“少爷,你说的孺什么我不明白。”他擦了把眼泪,“老爹死了,我们也不知道活不活得下去,但汤是不能糟蹋的。里面有肉,还放了花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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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晓星尘看着薛洋把酱油、糖、盐、八角和香叶放入锅中,尝了尝味道,又把茨菇块儿一股脑倒进去。他叹了口气,柔声说道:“阿洋,我劝过你别太沉郁于过去,你身子不好,想太多又该头痛了。”


  “道长我没事,”薛洋摆了摆手,“只是想起了老爹教给我的茨菇牛肉的方子,味道真不错,也许他没吹牛,祖上还真干过厨子。对了道长,醋用完了,你能帮我打点回来吗?”


  白衣道长离开后,黑衣道长又翻窗而来。


  “那个故事,肯定有下文吧?”黑衣晓星尘仰着下巴,轻佻地说,“你不敢告诉他,可以跟我说说呀。”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薛洋用锅铲翻动肉块,伸脚勾过来一只小凳子。也许是晓星尘复活的代价,薛洋的身体一直不太好,站久了就会头痛腹痛。讲故事时他就觉得腹部那个霜华留下的疤痕处隐隐作痛,也不再逞强,在凳子上坐下来。


  “别嫌弃我嘛,”黑衣晓星尘抱着剑甜甜地撒娇,“无论你说的故事多无聊,我都会捧场的。”


  “老瘸子死之前,把我叫到身边说了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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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娃子过来,”瘸老头回光返照,眼睛很亮,“告诉你一个巧宗儿,人肉加上花椒和茨菇炖在一起,和牛肉味道一模一样,我试过。”


  看着薛洋用全身力气摇头,老头儿笑了:“你别急着拒绝,老爹我虽然又老又病,但还有个一百斤肉。我咽气儿之后,你能割多少是多少,埋在雪里,怎么也能撑过这个冬天。”


  薛洋满脸写着拒绝,老瘸子轻轻叹了口气:“我全不全尸不打紧,好死……不如赖活着,好死不如……赖活——”话没说完,人已经走了。


  后来来了个眼高于顶的仙家少爷把死人埋了,老瘸子到底还是落了个全尸。薛洋和少爷没什么可说的,雪停了便离开了万州。


  一年之后,薛洋蜷缩在栎阳一间破庙,为了一碟点心,他的左手小指刚刚被碾成一滩烂泥。他已有两天没吃一顿正经饭了,不然也不会为点心追马车,此时他又痛又饿,胃中饥饿像燎原烈火一样啃噬着身体。被碾碎的小指伤口新鲜,软踏踏的快掉下来了,却偏偏有一小块皮肉连在手掌之上,让薛洋怒从心头起,恶自胃里生。


  他一口咬下自己要断不断的小指,连皮带肉带骨渣嚼碎吞了下去。


  “味道还不差……”七岁的小童喃喃道。


  一年前,老瘸子给一头猛兽松了松绑,现在,它终于挣脱了桎梏。


  它生而叛逆,如果常慈安要它死,那么它就要活,以姓常的一家人血肉为代价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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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事讲完了,精彩么?”薛洋翻动锅里牛肉,歪头挑衅似的瞥向黑衣晓星尘。


  “我说过,你干什么我都能接受。”黑衣晓星尘一把抓住薛洋拿着锅铲的手腕,另一只手把他不太好使的左手也拢在掌心。黑衣道长目不转睛地盯着薛洋的脸,看得小流氓怒火熊熊,“阿洋,你干什么我都能接受,你杀人,我递刀,你吃人,我给你撒花椒。你怎么就不信我呢?”他越说脸色越沉,一步步把薛洋逼到墙边,把小流氓按在墙上吻了上去。


  分开时,黑衣晓星尘嘴唇被咬破一个大口子,鲜血长流。


  “味道还不差。”薛洋笑嘻嘻地说。



  END
  
  
  注:胡荽=香菜,糜子=大黄米,青瓜=黄瓜,菰瓜=茭白,豆薯=凉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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